【玲瓏線】

「怜，讓命運決定你今天會得到甚麼吧！」
她輕巧地將骰盅推到我身邊，並向我展示她最燦爛的笑容。

跟賭場會見到的骰盅不同。
這個顯然是利用店裡賣甜點的玻璃罩改裝而成的。
骰子也不同，裡面只有一顆骰子。骰身稍大，這種白卻跟平常見到的硬膠骰有所不同。
隔了一層玻璃罩，顏色有些迷濛，這樣應該可以欺騙一般人，以為這是普通的骰子。
看得出有刻意想做成普通骰子的加工，骰身過於光滑，可能是因為要把骰子的達達聲也重現，但材質卻不容許，所以才需要進行額外加工。
骰面的圖案不是點數，而是些熟悉的符號。但紋樣沒有為了方便辨認而使用別的顏色，反而是採取同樣的色系，讓我必需完全專注凝視才能看清。

依據我對她的認知，我大概猜想到這骰子的玄機。

「怜？怎麼對著骰子發呆？」
她見我久久沒有行動，便湊過來看我的狀況。
她眼中倒映我的臉容，遲疑不決，但這沒有掩蓋她自有的亮光。

她定是很期待。
只是她期待的，會是我能發現，還是我沒有發現？

「結樂祈，我覺得小空有點古怪。」
今天已經是連續第三天了。她都竟然在排早班，排完早班之後就馬上來約會。
這跟她平常的行動模式，實在太過不同了。
雖然她多黏我了我其實很高興……但她向我推薦禮物的頻率高到可怕。

以往這些時間，她都會躲我躲得遠遠的，生怕我發現她的計劃。
但她總是欲蓋彌彰，總是會讓我發現線索。
每年都是這樣。每年我都在已知的狀況下驚奇。

但今年我卻沒有抓住任何相應的證明。
甚至是完全相反，這樣的改變讓我無所適從。

正巧結樂祈來找我，想找漂亮的湖景作畫。
我將自己所知的情報告訴她，也同時將自己的煩惱也交出去。

結果只換來她重重的嘆一口氣。

「怜，你們兄妹的思路，真好懂。」
竟然被說好懂……不過這確實無法否認。
「互相愛對方，又互相用自己的方式錯誤地解讀對方。」

「你說每年這個時候你都會發現她故意躲著你，難道她自己沒發現嗎？」
「你把她想得太簡單了，你每年都會假裝不知道她為你準備驚喜，難道她又不知道你只是假裝不知道？」
這語句間的幾重關系讓我頭腦發脹。
所以小空是知道我知道，然後假裝不知道我在假裝不知道。

「好，我大概理清了——但是這跟她不躲我有甚麼關系？」
只見她一手扶著額頭，對於我的回答感到苦惱。

「你——一竅不通。」
「如果躲你會被你發現，那就乾脆不躲，故意露出破綻，讓你以為你已經得到線索，讓你好像以往一樣，傻乎乎地以為自己已經知道她要做甚麼，到生日那天再嚇你一大跳。」
「啊，原、原來是這樣啊……」
「為甚麼你要這麼失望？猜不到不是更好嗎？」
她看我的眼神有點可怕，我覺得她像是看透了我。

「還是說，你對於這個改變，不是感到喜悅，而是感到『喪失』了甚麼？」
「我沒……不對，在你面前說謊沒甚麼意義。」
是的，感覺心裡好像有些缺失。如果不是結樂祈說出來，我絕對不會承認的。

「你們關系改變了，那接下來的行動改變了，不是很理所當然嗎？對情人跟對哥哥是兩回事。
對家人會有種他能包容自己一切的餘裕，但對情人卻不會有。」
「但就算是關系改變了，我還是會一樣疼愛她……不，是哥哥加戀人的份去疼她愛她！」
「我知道，所以才說你不懂。」

結樂祈講話很多時候都不清不楚。但我知道她明瞭我跟小空之間的關系。
「讓我想想，該怎麼形容你們原本的關系呢……啊，對了，共生。」
她的視線遠遠望出飛行船外，是一大群灰色的埃及鴴。

「你以為是你單方面地保護她，其實她也是你心靈的支柱。你問問你自己，在誤打誤撞成為Vlogger 之前，你的人生理想是甚麼？」
我再一次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因為就算是小學作文必寫的我的志願，我都寫要當一輩子小空的好哥哥。

「世人皆以為埃及鴴跟鱷魚是共生，其實不是。」
「埃及鴴沒有鱷魚，牠們依然能正常覓食。鱷魚的牙齒自己會換，所以也不需要所謂的牙籤鳥——一切都只是個美麗的錯誤而已。」
一時又說共生，一時又說不是共生……我不懂。

「我覺得，家人可以共生，但情人不行。」
「為甚麼？」
「自行參透。」

結果最後，跟她的戀愛相談還是沒頭沒尾地結束。

「不過怜，在我去跟我的繪畫課學生會合前，我可以給你一個提案。」
但卻在我不知道要怎樣面對明天的小空時，她卻給我另一個方向。
雖然我感覺她多少有些「感覺很有趣」才提出這個提案，但這方案把我吸引住了，我覺得這不失是個好方法。

今天是第四天約會。
我依著結樂祈計策行動——

散播錯誤的訊息。
「那我要先離隊一陣子。有點事要留在開羅。」
我說了一個謊，我騙她說我會留在開羅。
我看到她得知之後掩飾不住的狂喜，忍不住笑話她一下，但也讓我有此落寂。

鼓舞並提高他的期望值。
熱切地展露破綻，填滿她心中疑惑，讓她自我建構一個假設，並深信不疑。

最後找出並隱藏真相。
「如果她強勢地進攻，那你就佯裝撒退——她在變，你就跟著變。」
我假裝留在開羅，實際跟著她的足跡走，躲起來去發現她做些甚麼，適當地不經意幫助她。

這樣想起來，跟以前也沒甚麼分別。

飛行船去了東京，我隔天也去了東京。

「好的，我先找找看我庫存的片段，看看有沒有能用的。謝謝你願意陪我胡鬧。」
「說甚麼，你可是我朋友，我當然會幫助你——那麼，希望七海冒險王這次的冒險能有特別的體會了。」

結束談話後，我決定先解決片段的問題。
我非常感謝蘭迪聽到我這樣的計劃後還願意陪我胡鬧。
我騙小空說我在開羅跟蘭迪拍片，所以在 Vlog 裡面要放一點片段出來才可以。
蘭迪跟我一起放點以前拍下的片段上網，當成新的假像。

我躺在旅館的床上，並翻開自己的影片庫存，尋找可以用的片段。
這是以前去溜冰的影片，但因為影片光度問題所以沒有採用；
接下來在巨蛋城的鬼屋改建成實境體驗館首天衝去拍的，但排了很久的隊之後發現嚴禁拍攝，這段片已經沒有話題點，所以就沒有用到；
再來是高尾山的六號路。當時因為三文魚迷因在網上爆紅，所以為免自己的內容又跟溪澗有關，顯得內容過度重複，所以我就先扣起這段片段，沒想到之後就忘記了。

最後還是在角落中找到在開羅的片段。這些年我樣貌沒怎麼變，衣著也沒變，我的庫存跟蘭迪的庫存，再加上跟來前我們也簡略地拍了一兩段片，應該足夠撐到生日當天。

手機這時傳來鈴聲，這時候會找我的也只會有他。
「鏘鏘，小怜，你的救星，九鷺音湖老師來了！」
「慧，飛行船狀況如何？」
計劃的知情者，除了結樂祈和蘭迪之外，還有慧。

他負責報告飛行船裡的狀況給我。畢竟我現在不能出現在那邊。
他當然馬上答應，並提出大量提案完善計劃。
「沒想到小怜竟然會有這樣的計劃！當然要算我一份！安心交給黑貓偵探吧——對了對了，這要給我拿來當靈感，我要寫進故事裡！」
平常跟我最多話題的慧成為本次計劃的情報提供者，他說，這是他頭號讀者的戀情，他當然要好好幫助幫助她維持——不如說看到兩塊木頭相戀，他在旁邊看著超級心急。

「她等下準備出門，聽她說她想去採購，還有重遊舊地。那等下就接棒，換你去跟蹤了！」
好，那看起來我也該準備出發了。

「對了，剛剛她在跟店裡那個當街頭藝人的熟客聊得很高興。」
「甚、甚麼！他們在聊甚麼？」
「小怜，你真的很激動呢。你就對你和小空沒信心嗎？」
「我……」
確實我又犯老毛病了。只是聊天聊得很高興而已。

「我不會透露他們說了甚麼，我只會說敬請期待——啊對了，小空剛剛有問我，有沒有特別推薦的農莊，她想問以前我小說裡的農莊是在哪裡取材。」
「農莊的話，給她推——」
「她早選好了，選哪裡不告訴你。但你放心啦，不是我取材的農莊——如果你知道你跟她約會的地點是另一個男人跟她推薦的，你肯定會收在心裡，然後自己找個角落變成雞泡魚一樣吃醋。」
慧跟結樂祈的攻勢是完全兩回事，但無疑都讓我無言以對。
農莊的話倒是想給她推薦鈴木先生的農莊。小時候我們去過一次，那天鈴木先生有事外出，也沒讓他們有機會認識，她也只記得蘋果林和小帳蓬廚房，還有每年我都會在農莊那邊買愛蓓麗草莓，當時回程我是靠這個哄她睡的，結果她一試難忘。鈴木先生後來也因這次體驗受到啟發，把小廚房擴建成設備齊全甜點房。

我真該找天找她去的。

「嘛，她出門了。你自己看著辦啦——小怜，多給自己一點自信，也多給小空一點信心。」
這是他給我的建言。我還未來得及消化，便有另一通電話打過來。我以為是慧又打來，接聽
後卻是一道女聲。

「七海冒險王，你記得在倫敦遇見的魔女嗎？」
「是你……你用東京的電話號碼打來，就是代表你終於回到東京開店了？」
「賓果！如果你在愛情中也那麼敏銳的話，小空就不會那麼苦惱了！」

這麼久沒見，果然是一陣挖苦。
那時我在倫敦巧遇她，跟她聊了一下小空的近況，順度也換了聯絡方式。

「先說一下打給你的原因，有人來我店裡訂造絲網印刷用的模板，雖然畫的人有同意，但圖案是你吉祥物，所以打來象徵式的問你要個版權——我可不想到時在網上被人說我是沾名氣的盜印店。」
「那只是粉絲們的產物，你想印他們又同意就可以了，那些圖我自己也看得很高興——對了，
我下次去你店裡拍Vlog——」
「不行，絕對不行！是絕對不行！」
她聲量突然放大，讓我措手不及。

「不是不行，不過現在不行。原因不告訴你，你自己心神領會。」
「又是這樣？你明明在倫敦時候都是個有話直說的人！」
三個人都叫我自己想，我就是想不透。
「所以……跟小空有關嗎？」
「你總算得出得出答案了，不是我說的，而是你自己猜出來的喔。」
我試著賭我們之間的共通點，沒想到果真如此。

「如果是跟小空有關，那我就可以請教你了——每年小空會為我慶生你知道吧。但今年的小空有點怪。」
對面傳來跟結樂祈同款嘆息，我真的一竅不通嗎？

「一個少女之所以會改變，正正是希望被戀人發現。希望他能發現自己換了髮型，希望他能發現自己換了新的穿衣風格，希望他能發現自己一切微小的變化。」改變是因為希望被發現。所以我該找出來，比如那天我該問她為甚麼手環上會嵌上迷你太陽能板。
「對家人的付出是不問回報，但對戀人卻是會貪婪地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的一切——這就是
『家人』和『戀人』的分別。其他人都是從戀人昇華成家人，你們卻不同，是長久在家人掩
飾下終於撕破偽裝成為戀人——所以她，比誰都要貪婪。」

在我來不及追問的時候，她就已經丟下一句「我準備上課啦你自己看著辦」掛線了。
我也想仔細咀嚼她的話，但時間上我再不出門，我就追不上她的足跡。

她獨自一人走在過往我們每天都會走的放學路。
如果可以，我真想現在就衝出去，幫她拿手上的食材。

只能忍耐。但這種忍耐讓人心癢難耐。

她在以前常去的雜貨店留了很久很久。
我待她離去後才有勇氣走出來。

「啊，怜？你找空嗎？」
雜貨店阿姨遠遠就看到我，並向我招手。我有遲疑過要不要上前，但我還是上去了。
「不，我今天是一個人出來的。」
「一個人……是啊，原來如此。」
阿姨露出的笑容跟以往不同，好像……她一直期待的事終於出現了一樣，一樁心願終於圓滿地完成。

「阿姨，我一個人出現有甚麼古怪嗎？」
「不，不古怪，這不過是第一次，你一個人來這裡。」
我想在記憶中找出證據證明她記錯了，但我找不到。
「你只會跟她一起來。我從來沒見過你自己一個人或是跟朋友來。」
確實如此。我整個童年都以她為中心活著。

「冒險王哥哥，你知道嗎？剛才那個姐姐她要去巨蛋城冒險，我也好想去！」
是阿姨的兒子，他也是我的小粉絲，見到我跟阿姨聊天也忍不住插話。
只見阿姨戳戳桌面，他便自覺退回去做功課。

「乖，冒險也是要有充足的知識才可以，現在先好好學習，努力長大，之後再去冒險吧！」
我半蹲下鼓勵失落的他，他卻神神祕祕地在我耳邊說話。
「看在你是七海冒險王，我才告訴你——剛才她說了，她要找個地方埋寶藏，你一定要加油把寶藏找出來！」

我跟他打勾勾，以七海冒險王之名跟他保證我一定會找出寶藏，他才高興地收起心思努力學習。

「我兒子真會給你麻煩——剛剛說到哪裡？對，我感覺你終於長大了，你終於獨立，不再依賴妹妹。」
我依賴小空？我應該要反駁，卻哽噎難言。

「傻孩子，眼睛是不能騙人的，特別是像你這種正直的人。」
眼睛……我又想起那幅掃描畫。我們的眼神都把靈魂深處祕密表露無遺。

「她長大了，她終於成為一個不用依賴你，能跟你平起平坐，跟你互相扶持，共你關系對等
地共度餘生的人。而你的長大，是去明白這一點。」
小空長大了，而我仍在原地。

「對你來說這太過衝擊了吧？給自己一點時間消化要怎樣面對她吧。對了順帶一提，她去那一邊了，你想去追的話，那就去吧。」
她指的方向是離家和學校不順路的路。是那家咖啡店所在的街。

我怎會不知道那家咖啡店在辦情侶活動？早就整間學校都在傳。
我只是覺得，如果你始終全然不知，那我也可以織一個假的夢，在遙遠的將來捧起來回憶。

最後我沒有追上去繼續跟蹤。之後也沒有。我只是在旅館思考生日那天該如何面對她。

「怜、怜！」
「啊，空……」
我卻思考到現在，我還是得不出答案。

「怜，你怎麼一直看著骰子在發呆？」
「就……想起一些事。」
她眼裡盡是擔心。我是不是早就該意識到，我一直擔心她的同時，她也把我掛在心尖。

其實我應該有答案才對，我還把他放在口袋裡。

「空，先別動。」
我將口袋裡的向日葵髮飾繁在她的頭上。這是我思考良久以後，明明沒有結論，卻忍不住買下，又莫名其妙地想帶在身上的禮物。

「怜……謝謝，明明是你生日，你卻送我東西。」
她摸摸頭上的髮飾，摸出是向日葵時，露出我最想守護的笑容。

「對了，我還在等你骰骰子！」
她果然不會讓我糊弄過去，還叉住腰氣鼓鼓地說。

那在向日葵的見證下，我不會說謊欺騙自己了。
我打開玻璃罩，取出裡面的骰子。
手感跟一般骰子相似，卻有那麼一點點不同。
多了幾分來自她的溫度。

我向驚訝的她眨眨眼，無論你怎麼隱藏，我有發現到你的心思。

我把骰子一口吃下，在她發出任何聲音前封住她的嘴唇。
就算突然，她也沒有拒絕，反而是欣喜地接受，主動地與我交纏。
這個吻比過往任何一個吻都要濃烈和綿長，讓它能足以融化掉白巧克力，在一層層奶和香料都被口腔流轉的熱度融化，才將收在中心的紅豆泥帶出來，微苦卻有餘甘。

「怜……你是甚麼時候發現的？」
到口中的相思也被我們完全品嘗透徹，我們才放開彼此。
「從一開始。」

在我衝動逃去香港那一次，我遇見蘭迪。我們在街上取材時，被攤檔上的奇怪骰子吸引住目光。
它不是用來骰的，而是有掛繩作為掛飾，骰身是鹿骨，在點數位置鏤空，透出安放在裡面的紅豆。

「哦，你對這個骰子感興趣？」
蘭迪見我凝望骰子，便自顧自地解說起來。
「我也是聽攤販介紹才知道，這叫『玲瓏骰』。是女子送給男子的信物，希望他能睹物思人。
對了，這是來自一首詩的——你看那邊有寫。」

我順著他手指看過去，出現的詩我以前讀書會讀過，但那時我看不懂。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現在我好像懂了。

「小哥，你還是別看了，愈看愈傷心。」
「蘭迪，你怎麼這樣說，就是個骰子而已……」
「一看就知道你是失戀出走！別說不是，你全部寫在臉上——」
我口齒不清地反駁，心思卻放在那個骰子上。
看著那個骰子，好像深入骨髓裡思念成為利刃，並溶入血液，在全身它刻下的悲痛。

我當然沒有買下它。
但我沒想到今天它會用另一個形式出現在我眼前。

「竟然是從一開始……好不甘心，我手藝還需要精進。」
她明明說不甘心，但卻笑得滿足。

「但是空，玲瓏骰不是鏤空的嗎？」
剛才是骰子，我沒看錯是完全實心的。

「故意的，因為怜你一竅不通。」
又是這個形容。我伸過手去摸摸她的頭，她乖巧地回蹭上去。

「既然被你發現了，那我只好和盤托出。我從今年開始，有兩個小小目標。」
她伸出兩根手指，而我則傾聽她終於向我揭露的真相。

「第一個目標，是我再也不要被你在生日正日前，發現我為你準備生日——這個目標我做得很好，非常成功！」
我忍住笑意，為了不認她發現，我獎勵性的捏捏她臉頰。

「第二個目標，是我每年都會做一顆白巧克力玲瓏骰。每一面骰面代表一項我為你準備的生日。而你骰到那面，我會在下一年鏤空，讓那面可以透出紅豆泥——當然會做點處理，讓它看起來不像紅豆，而是像漆上去的。」
聽她一步步地拆解自己的心思，好像我也參與在其中，因為我聽出裡面滿懷對我的念想。

「而第七年，它被我鏤空成七竅玲瓏骰的時候，我會親自喂你吃下去——結果你第一年就發現了……」
她愈說愈不好意思，低下頭來，但語調上卻是無比歡悅，甚至是這樣的結果才是她最期待的。

「傻瓜，我當然能發現，你是我最重要的戀人，我怎麼可能發現不了？你為我想了那麼多，我心臟可是會受不住的……」
我輕輕執住她的手，額頭也雙互貼近，交互彼此的熱度。

「你才是，你可以用那麼多年告訴我你愛我，所以會好好保護我，那我也可以用很多很多年告訴你，我愛你，所以我不再需要你單方面的保護，我會足夠強大，我會跟你共同成長，一起面對世界的一切。」
你是，你早就強大到支撐住我的心靈了。我用擁抱代替回應。
好像自己在她的愛意之下，讓我一夕長大了。

「不過這樣我有點頭痛……我編了六年的行程，但生日只有一天，去不完啊……」
「那我就負起揭露真相的責任，跟你一起一口氣把這些地方全部去完——不用著急要生日內完成，我們不是還有很多很多天的未來嗎？」
見她的苦惱一掃而空，用力地點頭表示讚同，我也覺得豁然開朗，這段日子的煩惱完全被解決了。

「就這麼定了——對了，還有這個！」
她執起我的手，順勢套上一個毛絨絨的東西，是當天的埃及鴴手偶。

「最後我還是覺得很可愛，在你走開的時候買下來了！」
她手上對應的鱷魚手偶嘴巴一開一合，一點凶惡的感覺也沒有，反而是有種天真的可愛。

「今天的鱷魚小輪船要出發了，請埃及鴴先生迅速上船！」
她的笑容是最璀璨的明星，能指引並陪伴我到世界任何一個地方。

今年開始，我會對她往後的慶生計劃一無所知，最後才跟她細說每一個我發現的小小心思。

鱷魚跟埃及鴴不是共生，牠們是漫長旅程中，讓對方不會寂寞的旅伴。

​

–THE END–​